21世纪经济研究院研究员 吴斌
在轰轰烈烈的加息大潮迎来尾声之际，全球央行货币政策分化正日益加剧。
过去一个月，加息25个基点或按兵不动仍是主流，美联储、欧洲央行、英国央行、加拿大央行选择了小幅加息25个基点，澳大利亚央行、日本央行、印尼央行、韩国央行、南非央行等则选择了静观其变。
与此同时，也有一些央行格外“突出”。土耳其央行缓慢推进货币政策正常化进程，选择加息250个基点；在通胀增速加快的背景下，俄罗斯央行时隔17个月首次加息，幅度意外高达100个基点；而加息“先行者”已经吹响降息号角，巴西央行超预期降息50个基点。
美欧央行加息之路“终点在望”
在经历了一年多的加息后，美联储加息迎来尾声。
7月27日，美联储如预期加息25个基点，这是美联储在过去12次会议中的第11次加息，利率目标区间升至5.25%-5.50%，上次达到这一水平还要追溯到2007年楼市***之前。
在6月暂停加息后，美联储7月重启加息，通胀担忧是背后的关键原因。虽然6月CPI已从去年9.1%的高点回落至3%，但决策者对不包括食品和能源的核心通胀率表达了担忧，核心通胀下降速度一直较慢。美联储特别提到了服务业通胀，由于劳动力市场紧俏，美联储认为服务业通胀仍然很高。
另一个支撑加息的理由是相对强劲的经济。鲍威尔仍然相信，美联储能够在不造成经济急剧下滑的情况下降低通胀。鲍威尔表示，美联储工作人员不再预测美国将陷入衰退，有机会在不造成大量失业的情况下让通胀回到目标水平。
对于未来的货币政策，鲍威尔没有做出任何承诺：7月之后“可能”再次加息，不过通胀持续放缓和经济数据疲软也可能促使美联储暂停加息。“未来任何政策决定都将***取逐次会议逐次分析的方式，在当前环境下，决策者们只能就下一步货币政策给出有限的指引。”
欧洲的情况也基本类似。7月27日，欧洲央行如预期加息25个基点，主要再融资利率、边际借贷利率和存款机制利率分别上调至4.25%、4.50%和3.75%。
值得注意的是，欧洲央行前瞻指引意外转鸽：未来的决定将确保欧洲央行的关键利率“设定”在足够严格的水平，而6月的表述是：利率“将被调至”足够严格的水平。这也意味着9月是否加息悬念重重。
和美联储类似，在利率决议后的新闻发布会上，欧洲央行行长拉加德表示，这是欧洲央行连续9次加息，但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9月可能加息，也可能暂停加息，但不会降息。
欧洲央行前瞻指引意外转鸽，反映了政策制定的难度在加大。虽然通胀仍然维持在高位，但已开始回落，加息对需求和通胀的抑制作用还将持续显现。另一方面，对欧元区经济陷入衰退的担忧正逐渐被数据验证，欧元区季度经济一度环比负增长，德国和法国等主要经济体经济增速也开始下滑，制造业PMI指数处于低位，服务业消费增速开始回落。由于担心加息以及过于紧缩的预期可能会进一步加剧经济下行压力，欧洲央行不得不逐渐调整政策立场。
左右为难的英国央行
面对疲软的经济和更顽固的通胀，英国央行左右为难，暂时仍只能继续“咬牙加息”。
8月3日，英国央行公布利率决议，如预期加息25个基点至5.25%，创下2008年4月以来最高水平，为2021年11月以来连续14次加息。6月22日，英国央行曾意外宣布加息50个基点。
英国央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内部对于利率走向的分歧也在加深，“鹰鸽激战”之际“中间派”暂时占据上风，9人中有2人投票赞成加息50个基点，1人希望保持利率不变，包括英国央行行长贝利在内的其余6人则投票支持加息25个基点。
在通胀连续四个月高于预期后，英国6月CPI迎来罕见的超预期回落。英国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6月CPI同比增长7.9%，低于预期的8.2%；6月CPI环比增长0.1%，低于预期的0.4%。此外，6月核心CPI同比增长6.9%，从5月份7.1%的31年高点回落，也低于预期的7.1%；6月核心CPI环比增长0.2%，低于预期的0.4%。
但通胀回到目标仍需时日。英国央行预计，一年后通胀率为2.82%，低于5月预测的3.38%；两年后通胀率为1.65%，高于5月预测的1.09%；三年后通胀率为1.46%，高于5月预测的1.16%。
经济方面，尽管增速放缓，但英国央行预计英国经济将避免陷入衰退。英国央行上调今年经济增速预期，同时下调了明后两年经济增速预期。英国央行预计2023年GDP增长0.5%，5月预测为0.25%；2024年增长0.5%，5月预测为0.75%；2025年增长0.25%，5月预测为0.75%。
和美联储和欧洲央行相比，英国央行的加息之路将走得更远，英国通胀压力远高于欧元区和美国，8月后英国央行仍将大概率加息。
观望者不敢轻易关上加息大门
对于已经暂停加息脚步的央行而言，高通胀下仍不敢轻易关上未来加息的大门。
在7月4日宣布暂停加息后，8月1日，澳大利亚央行意外连续二次暂停加息，将基准利率维持在4.1%水平，市场原本预期会加息25个基点。
澳大利亚央行行长洛威重申，暂停加息是为了提供更多时间来评估迄今为止利率上升的影响和经济前景。“高利率有助于在经济中建立更可持续的供需平衡，澳大利亚央行将继续这样做，总的来说，由于生活成本压力和更高的利率，消费增长已经大幅放缓。”
需要注意的是，澳大利亚是发达国家中家庭杠杆率最高的国家之一，债务与收入比率高达188%，这一特征也凸显了澳大利亚央行必须谨慎行动的重要性。澳大利亚央行加息已经迅速传导至借款人，主要是浮动利率抵押***而非固定利率抵押***。
虽然第二季度澳大利亚整体通胀放缓幅度大于预期，CPI较上年同期上涨6%，低于第一季度7%的增幅，但仍远高于澳大利亚央行的目标，因此澳大利亚对未来加息的大门依旧敞开，未来仍可能再度加息。
对于未来，澳大利亚央行预计，到2024年底总体通胀率将放缓至3.25%左右，到2025年底将回到2%-3%的目标范围内。由于经济和就业增长预计将低于趋势水平，澳大利亚央行预计失业率将从目前的3.5%逐步上升至明年年底的4.5%左右。
土耳其艰难告别“另类”政策
在“降息抗通胀”的“另类”政策成效寥寥后，土耳其央行正在缓慢推进货币政策正常化进程。
7月20日，土耳其央行宣布，将基准利率从15%上调250个基点至17.5%。此前，土耳其央行6月曾宣布将基准利率从8.5%上调650个基点至15%，是自2021年3月以来首次加息。
土耳其央行在声明中表示，货币政策委员会决定继续执行货币紧缩政策，以尽快降低通胀率、稳住通胀预期、控制物价上涨。土耳其货币政策的中期目标是将通胀率降低至5%，并将为此创造相应的货币与金融环境。货币紧缩政策将根据需要及时、渐进地加强，直至明显改变未来的通胀预期。
不过，土耳其通胀目前并未顺利下降。7月CPI年率从6月的38.21%升至47.83%，结束了连续八个月的回落，另外，CPI环比上升了9.49%，创下19***年以来的最高月度涨幅。土耳其央行还将2023年底通胀预期从22.3%上调至58%，并预计到明年二季度通胀才会达到60%的峰值。土耳其央行新任行长哈菲泽·盖伊·埃尔坎也坦言，由于近期实施的汇率和金融措施，土耳其通胀率将在短期内出现上升。
今年6月，土耳其***先后任命***·希姆谢克和哈菲泽·盖伊·埃尔坎担任财政部长和央行行长。市场一度认为，土耳其将很快摆脱“另类”经济政策，但随后土耳其官方表示，紧缩周期仍将是“渐进式”的。
2021年9月至2023年2月，土耳其央行多次降息，基准利率从19%降至8.5%。土耳其货币里拉对美元汇率2021年下跌约44%，2022年下跌约30%，今年以来下跌约30%，成为表现最差的新兴市场货币之一。
日本央行“欲鹰还鸽”
作为G7国家中的“鸽王”，处于货币政策正常化早期的日本央行“欲鹰还鸽”。
7月28日，日本央行宣布，将基准利率维持在历史低点-0.1%，同时将10年期日本国债收益率目标维持在0%附近。
与前几次决议不同的是，日本央行在最新货币政策声明中调整了收益率曲线控制（YCC）政策，将允许长期利率波动幅度一定程度上超过正负0.5%。在调整前，10年期日本国债收益率被严格限制在正负0.5%的范围内，而在此次调整后，相关限制将被放宽。也就是说，当前正负0.5个百分点的收益率区间上下限将是“参考”而不是“严格限制”。日本央行在声明中指出，将在每个工作日以1.0%的利率购买10年期日本国债，而非之前的0.5%，7月至9月期间扩大对中长期日本国债的购买范围。
在露出鹰爪的同时，日本央行下调了明年通胀预期，实际上也释放了一些鸽派信号。日本央行将2023财年除生鲜食品的核心CPI预期从此前的1.8%上调到2.5%，但把2024财年的核心CPI预期从2.0%下调到1.9%，2025财年维持在1.6%不变。
富达国际全球宏观经济学家Anna Stupnytska表示，日本央行官员们引入了新的调整规则，很明显这是他们向进一步提高YCC灵活性迈出的一步，但最意外的是，日本央行下调了明年通胀预期，这个动作表明，政策制定者们并未打算尝试改变超宽松货币政策，他们肯定还没有准备好在利率问题上***取任何行动，这实际上是相当鸽派的。
与此呼应的是，日本央行表示，将保持前瞻性指引不变，将在薪资上涨的同时继续实施宽松政策以实现物价目标，并且在需要时将毫不犹豫地增加宽松措施。
加息“先行者”吹响降息号角
相较于抗通胀行动“慢一拍”的英美欧央行，一些加息“先行者”甚至已经吹响降息号角。
巴西央行货币政策委员会8月3日宣布，将基准利率下调50个基点至13.25%，而市场最初的预期为下调25个基点，这是2020年8月以来巴西央行首次降低基准利率。不过，巴西央行内部成员之间也有一些分歧，九名官员中有五票赞成降息50个基点，四票赞成更温和的降息25个基点。
巴西央行在声明中表示，巴西消费者价格前景已经改善，长期通胀预期已经下降。降低基准利率将有助于经济稳定发展并带来更多就业。“如果情况像预期的那样发展，委员会成员一致预计，在下一次会议上，将进一步进行同样幅度的降息。”
需要注意的是，巴西央行加息起点比美联储早了一年多，在始于2021年3月的一系列鹰派举措中，巴西央行将基准利率从2%的历史低点最高上调至了13.75%，累计加息幅度高达1175个基点。加息前置的好处也显而易见，巴西通胀率在截至今年6月的12个月里放缓至3.2%，已经低于今年3.25%的官方目标。
而且巴西的降息并不是个例，拉美多国正率先拉开全球降息大幕。7月28日，智利成为了疫情后第一个降息的拉美主要经济体，将借贷成本大幅下调了100个基点至10.25%，降息幅度超过市场预期。此外，市场还预计墨西哥和秘鲁也将在年底前开始放松政策。
（作者：吴斌 编辑：和佳）